连石敬瑭都不得不倚靠握有兵权的刘知远,桑维翰自然不敢开罪,道:“刘令公所言甚是,但如今契丹、天策与我三足鼎立,其中两方联手,第三方必败无疑!契丹与我,本有盟约,天策与我,也无旧仇,相反,天策与契丹之间却有深仇大恨,彼此不死不休!所以在这三足关系上,其实我大晋比起契丹、天策来,反而大有进退余地!”
刘知远听了这话,倒也点头称是,道:“这话就有几分道理。”
“是啊。”桑维翰道:“所以只要我们与契丹盟约既在,张迈便退守有余,进攻不足。眼下曹元忠之流虽然声言要讨伐我们,但也不过是借题发挥,要讨便宜罢了。张迈虽得秦北,但他骑兵若真敢入侵长安,则我们的重兵守长安坚城于内,洛阳方面兵入潼关,与之呼应,同时约齐契丹,使之进攻套南、朔方,威胁凉州,那时候张迈被我们拖在关中,契丹为其大患,秦西诸将为其背芒,蜀国为其隐忧,关中虽是平川,只怕却会成为他的覆灭之地!”
刘知远道:“不错,天策虽强,不过要想同时向契丹与我开战得胜,那是不大可能的。但西凉有山川之固,又有强兵悍将,我们与契丹就算要联手灭亡天策,却也不易。真要开战,最后多半就是个拉锯之局面。”
石敬瑭道:“我登基未久,民心未附,所以才忌惮张迈,若能保住关东,稳住数年,那时何惧张迈!不过桑学士刚才论的都只是解决外患的大势,解决内忧的妙策却还未见。”
“这个嘛……”桑维翰道:“污水澄清不容易,清水弄成浑浊却不难。张迈向来自居道义,既然如此我们便拖他们下水,只要他们也污了身子,以后就没法再以清者自居,而天下百姓也就都会明白,天下乌鸦一般黑……咳,咳,臣的意思是,让天下百姓明白:陛下之所以忍辱负重,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。”
天策六年三月中旬,张迈抵达了芦关,与此同时石敬瑭的使者也到了这里,他带来了一份关系重大的议和书。
“石敬瑭?”张迈怒道:“他引胡入塞,乱我国家,杀我兄长,还有脸派什么使者来见我!给我轰走!”
但范质、曹元忠等却都认为就算两军交战,接见使者也是应该,张迈道:“我不见他!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!”
曹元忠道:“既然如此,不如由臣先行见他,看他有什么话说,若言语还算合耳,元帅一见无妨,若言语污秽,再将他逐走不迟。”
张迈沉吟片刻,才道:“好吧。”
第176章 韩家父子
曹元忠出去以后,一个人被提到了张迈帐内,旁边除马小春之外更无第四个人。被提进来的这个人年轻英俊,只是容颜憔悴,竟然是韩延徽的儿子韩德枢。
他在夏州一战中被俘,李彝殷抓住他后将他献给了张迈,这时是他第一次见到张迈,但却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之人是谁。
张迈看着他,也不说话,亦没有让马小春为他解除沉重镣铐的意思,韩德枢拖着镣铐,有些吃力地爬起来,跪下叩首道:“契丹韩德枢,叩见天策张元帅。”
马小春怒道:“元帅,你看看这个人,明明是个汉人,却自称什么契丹!这人不可救药了,拖出去宰了吧!”马小春是很聪明的,在大臣聚议的时候他一般都不开口说话,这时候帐内只有三个人,他就帮忙开腔,要做个引子,他也不怕说错话,说愚话——说错了话张迈不理会,话就算说得愚蠢,回头张迈一驳却又显得张迈更加英明了。
韩德枢微微一笑说:“元帅不也是汉儿?为何却称天策?”
马小春怒道:“那又怎么一样!”
“没什么不一样!”韩德枢道:“大唐兼有胡汉!中原属大唐,契丹亦属大唐。大唐既没,天下分崩离析,元帅也出自岭西,当知汉人未得势之前,生于胡地之汉人其实没得选择。臣为燕人,生于胡地,故入胡政为官,自称契丹韩德枢,有何不妥?”
马小春叫道:“那……那……那契丹乃是胡虏!你给胡虏做鹰犬,那就是为虎作伥!”他经过这么些年,已经认识了不少字,学到了一些成语。
韩德枢道:“这位是马都尉吧?”
马小春一奇:“你居然认得我?”
韩德枢一笑,道:“契丹派入西凉之细作队伍,多是家父所主持,家父日理万机,许多事宜便交给在下处置。在下因此知道马都尉的一些事情。此刻帐中再无第四人,能与张元帅如此亲近的,除了马都尉更有何人?”
马小春被他一捧,微有得意,韩德枢语锋一转,又道:“不过听说马都尉的姐夫李膑在天策军中身居高位,可原来也是岭西回纥的官员,却不知道李参军是否也算为虎作伥?”
马小春道:“我姐夫早就改邪归正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