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后这事一旦传出去,外人也只当两家已经达成一致,再闹只显得孟家得寸进尺。
这会儿孟岚才是真的想大笑,笑自己蠢,还以为那股份代表诚意,还以为只要结了婚,假以时日总能将他的心也抢过来。
到头来,自己不过是进了他的圈套,面子里子,自己一样没占到,倒让他占了个齐全。
愤怒与悲伤,一时分不清哪个更甚。
孟岚只觉全身的血液往头顶冲,等反应过来,她已经抄起一旁的花盆高高举起,像平日里生气时那样。
而作为预备挨砸的对象,席与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仿佛早已做好准备。
眼圈顿时通红,孟岚提着嗓门,恐吓般地喊:“为什么不躲?你别以为我喜欢你,就不舍得打你!”
席与风犹自镇定,目光淡淡地看着她:“想打就打,但这不是喜欢。”
“你只是享受碾压我、超越我的快感。”
这些年,但凡席与风沾染的嗜好她都要学,席与风和女明星传绯闻,她就和男明星彻夜不归,席与风包养小情人,她就换男友比换衣服还勤,为的就是证明给别人,也给自己看 我根本不在乎他,我比他还会玩。
直到此刻,孟岚才恍然明白,从一开始就是错的。
她选错了人,亦用错了方法。
席与风并非冷血无情,他藏在心底的温柔只会给同样对他温柔的人。
而她那些自以为是的小把戏,只会将他越推越远。
花盆“当啷”摔在地上,只碎了一个角。
席与风躬身将花盆扶正,把蜷曲的叶片拨开,然后直起腰,转身便走。
步子迈出去两三步,听见孟岚微弱的声音:“你现在,需要婚姻帮你巩固势力吧?我可以帮你……”
几乎没有犹豫,席与风说:“不了,我想要的,自己会去争取。”
孟岚又说:“那种开放式婚姻关系,我也能接受。”
席与风甚至没回头。
“但是他不能。”
七月伊始,枫城上流圈层又传出两件大事。
第一件是席与风拿下了一个并购案,集团内部大洗牌,股东大会高票通过由席家长子席与风担任执行总裁的决议。自此集团最终的决策权归属尘埃落定,纵有少量不满的声音,也势单力薄,短期内掀不起什么风浪。
第二件还和席家有关,太子爷席与风这边刚为自己正了名,那边和孟家的婚事就宣布取消。众人惊讶的同时又有意料之中的落定感,转而开始猜测内情,究竟是孟家小姐想开了,不想在一个性向成谜的男人身上吊死,还是席家太子爷没玩够,索性先不给自己套上枷锁?
也有知情者旧事重提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,去年还有传闻说席少为了外头养着的小情人,和家里对抗,拒绝结婚?
众人听罢嗤之以鼻 ,传闻罢了,怎么可能是真的?
而这些吵闹的声音,统统没进席与风的耳朵。
等公司的事料理停当,他抽空飞了趟洛杉矶。外公乔望鹤已在此处郊区的一幢宅子里,住了三十年不止。
从机场前往外公家的路上,道路愈渐宽阔,两旁浓荫匝地。
乔望鹤算准时间站在门口迎接,亲自指挥司机将车停在院子里,看着席与风从车上下来,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容慈祥,拐杖在地面一敲,让他快进来。
房子不大,上下两层,住一位老人加两名护工绰绰有余。
乔望鹤带席与风去到书房,亲自泡茶给他喝。
作为小辈,席与风自是不能干坐着。乔望鹤端茶过来,他起身双手去接,老人趁机比画他的身高。
“都长这么高了。”乔望鹤把手放到腰际,“上次见面,你才到我这儿。”
席与风还能清晰记得上次见面的情形。
实际上,他自小就对外公很陌生。
当年母亲不顾外公反对,执意要嫁给席成礼,据说当时外公气得连婚礼都没参加,默不作声搬到洛杉矶,在这里一住就是三十多年。
其间的接触大概只有小学的某次暑假,席与风出国游学,母亲安排他早一天到洛杉矶,去陪外公。
许是心里仍有怨怼,那次会面并不算愉快。乔望鹤从头至尾没给席与风好脸,在饭桌上也没同他说话,饭后爷孙俩在书房各据一角,一个处理文件一个看书,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。
而现在,席与风知道了,当年的外公并非有心冷落他,也想起在这里吃的两顿饭都有薯条、冰淇淋,这些只有小孩子会喜欢吃的东西。
人与人之间,有些话不需要挂在嘴边,也可以被对方洞悉。
因此乔望鹤没提那些陈年旧事,只问席与风这次能待几天,听说他明天就要回去,了然道:“这个节骨眼上,忙是一定的。但是再忙也要注意休息,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席与风应下了。
窗外蝉鸣阵阵,屋内茶香袅袅。
临近正午,乔望鹤坐在书桌旁的藤椅上,闲话家常般地问:“你父亲,怎么样了?”
席与风放下手中的杯子:“已经脱离生命危险,但是伤在脊椎,以后怕是离不开轮椅。”
乔望鹤哼一声:“便宜他了。”
谁也没提那场车祸,却又都心知肚明。
“这茶是你母亲生前最喜欢的。”乔望鹤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,“原本她也可以喝到我泡的茶,原本她也应该在这里,和我们爷孙一起……”
席与风看着他,心中涩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