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光佐生下来不到三个月,吃饭便是无肉不欢,面前这
四大盆素菜连油星也不见半点,不禁大失所望。第一个绿衫
人道:“我们谷中摒绝荤腥,须请贵客原谅。请用饭罢。”说
着拿出一个大瓷瓶,在各人面前碗中倒满了清澈澄净的一碗
白水。马光佐心想:“既无肉吃,多喝几碗酒也是好的。”举
碗骨都骨都喝了两口,只觉淡而无味,却是清水,大嚷起来:
“主人家忒煞小气,连酒也没一口。”
第一个绿衫人道:“谷中不许动用酒浆,这是数百年来的
祖训,须请贵客原谅。”那绿衫女郎道:“我们也只在书本子
上曾见到‘美酒’两字,到底美酒是怎么的样儿,可从来没
见过。书上说酒能乱性,想来也不是甚么好东西。”
法王、尹克西等眼见这四个绿衫男女年纪不大,言行却
如此迂腐拘谨,而且自与他们说话以来,从未见四人中有哪
一个脸上露过一丝笑容,虽非面目可憎,可实是言语无味。当
真是:话不投机半句多,各人不再说话,低头吃饭。四个绿
衫人也即退出,不再进来。
用饭即毕,马光佐嚷着要乘夜归去。但其余五人眼见谷
中处处透着诡异,好奇心起,均盼查明究竟。尹克西劝道:
“马兄,咱们既来此间,明日还须见见谷主,怎能就此回去?”
马光佐嚷道:“没酒没肉,这不是存心折磨人么?这日子我是
半天也不能过的。”潇湘子板着脸道:“大伙儿说不去,你一
个人吵些甚么?”马光佐见他僵尸一般的相貌,一直暗自害怕,
听他这么一说,不敢再作声了。
当晚六人就在石屋中安睡,地下只是几张草席。只觉这
谷中一切全是十分的不近人情,直比寺庙还更严谨无聊,庙
中和尚虽然吃素,却也不会如此对人冷冰冰的始终不露笑容。
只有杨过住惯了古墓、对惯了冷若冰霜的小龙女,却是丝毫
不以为意。
尼摩星气愤愤的道:“老顽童拆屋放火,大大好的!”此
言一出,马光佐登时大有同感,大声喝彩。尼摩星道:“金轮
老兄,你是我们六个头脑的,你说这谷主是甚么路道?是好
人还是不好的?明儿咱们给他客气客气呢,还是打他个落花
……落花甚么水的?”法王道:“这谷主的路数,我和诸位一
般,也是难以捉摸,明日见机行事便了。”尹克西低声道:
“这四个绿衫弟子武功不弱,谷中自然更有高手,大家务须小
心在意,只要稍有疏忽,六人一齐陷身此处,那就不妙之极
了。”
马光佐还在唠唠叨叨的诉说饭菜难以下咽,没将他一句
话听在耳中。杨过道:“你明日不小心,给他们抓住了关一辈
子,整日价喂你清水白饭,青菜豆腐,只怕连你肚里的蛔虫
也要气死了……”马光佐大吃一惊,忙道:“好兄弟,我听,
我听。”
这一晚众人身处险地,都是睡得不大安稳,只有马光佐
却鼾声如雷,有时梦中大叫:“来,来!干杯!这块牛肉好大!”
第十七回绝情幽谷
次晨杨过醒来,走出石屋。昨晚黑暗中没看得清楚,原
来四周草木青翠欲滴,繁花似锦,一路上已是风物佳胜,此
处更是个罕见的美景之地。信步而行,只见路旁仙鹤三二、白
鹿成群,松鼠小兔,尽是见人不惊。
转了两个弯,那绿衫少女正在道旁摘花,见他过去,招
呼道:“阁下起得好早,请用早餐罢。”说着在树上摘下两朵
花,递给了他。
杨过接过花来,心中嘀咕:“难道花儿也吃得的?”却见
那女郎将花瓣一瓣瓣的摘下送入口中,于是学她的样,也吃
了几瓣,入口香甜,芳甘似蜜,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,正感
心神俱畅,但嚼了几下,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,要待吐出,似
觉不舍,要吞入肚内,又有点难以下咽。他细看花树,见枝
叶上生满小刺,花瓣的颜色却是娇艳无比,似芙蓉而更香,如
山茶而增艳,问道:“这是甚么花?我从来没见过。”那女郎
道:“这叫做情花,听说世上并不多见。你说好吃么?”
杨过道:“上口极甜,后来却苦了。这花叫做情花?名字
倒也别致。”说着伸手去又摘花。那女郎道:“留神!树上有
刺,别碰上了!”杨过避开枝上尖刺,落手甚是小心,岂知花
朵背后又隐藏着小刺,还是将手指刺损了。那女郎道:“这谷
叫做‘绝情谷’,偏偏长着这许多情花。”杨过道:“为甚么叫
绝情谷?这名字确是……确是不凡。”那女郎摇头道:“我也
不知甚么意思。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名字,爹爹或者知道来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