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燕国不敢取大辽一尺一寸土地,若
得建国,尽当取之于南朝。此事于大辽大大有利,萧兄何乐
而不为?”他说到这里,突然间右手一翻,掌中已多了一柄晶
光灿然的匕首,一挥手,将匕首插在身旁几下,说道:“萧兄
只须依得在下的倡议,便请立取在下性命,为夫人报仇,在
下决不抗拒。”嗤的一声,扯开衣襟,露出胸口肌肤。
这番话实大出萧氏父子意料之外,此人在大占优势的局
面之下,竟肯束手待毙,一时不知如何回答。
鸠摩智道:“慕容先生,常言道得好:非我族类,其心必
异。更何况军国大事,不厌机诈。倘若慕容先生甘心就死,萧
氏父子事后却不依先生之言而行,先生这……这不是死得轻
于鸿毛了么?”
慕容博道:“萧老侠隐居数十年,侠踪少现人间。萧大侠
却英名播于天下,一言九鼎,岂会反悔?萧大侠为了一个无
亲无故的少女,尚且敢甘冒万险,孤身而入聚贤庄求医,怎
能手刃老朽之后而自食诺言?在下筹算已久,这正是千载一
时的良机。老朽风烛残年,以一命而换万世之基,这买卖如
何不做?”他脸露微笑,凝视萧峰,只盼他快些下手。
萧远山道:“我儿,此人之意,倒似不假,你瞧如何?”
萧峰道:“不行!”突然拍出一掌,击向木几,只听得劈
拍一声响,木几碎成数块,匕首随而落地,凛然说道:“杀母
大仇,岂可当作买卖交易?此仇能报便报,如不能报,则我
父子毕命于此便了。这等肮脏之事,岂是我萧氏父子所屑为?”
慕容博仰天大笑,朗声说道:“我素闻萧峰萧大侠才略盖
世,识见非凡,殊不知今日一见,竟是个不明大义、徒逞意
气的一勇之夫。嘿嘿!可笑啊可笑!”
萧峰知他是以言语相激,冷冷的道:“萧峰是英雄豪杰也
罢,是凡夫俗子也罢,总不能中你圈套,成为你手中的杀人
之刀。”
慕容博道:“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。你是大辽国大臣,却
只记得父母私仇,不思尽忠报国,如何对得起大辽?”
萧峰踏上一步,昂然说道:“你可曾见过边关之上、宋辽
相互仇杀的惨状?可曾见过宋人辽人妻离子散,家破人亡的
情景?宋辽之间好容易罢兵数十年,倘若刀兵再起,契丹铁
骑侵入南朝,你可知将有多少宋人惨遭横死?多少辽人死于
非命?”他说到这里,想起当日雁门关外宋兵和辽兵相互打草
谷的残酷情状,越说越响,又道:“兵凶战危,世间岂有必胜
之事?大宋兵多财足,只须有一二名将,率兵奋战,大辽、吐
蕃联手,未必便能取胜。咱们打一个血流成河,尸骨如山,却
让你慕容氏来乘机兴复燕国。我对大辽尽忠报国,是在保土
安民,而不是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,因而杀人取地、建立功
业。”
忽听得长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:“善哉,善哉!萧居
士宅心仁厚,如此以天下苍生为念,当真是菩萨心肠。”
五人一听,都是吃了一惊,怎地窗外有人居然并不知觉?
而且听此人的说话口气,似乎在窗外已久。慕容复喝道:“是
谁?”不等对方答话,砰的一掌拍出,两扇长窗脱钮飞出,落
到了阁下。
只见窗外走廊之上,一个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拿着一把
扫帚,正在弓身扫地。这僧人年纪不小,稀稀疏疏的几根长
须已然全白,行动迟缓,有气没力,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样。慕
容复又问:“你躲在这里有多久了?”
那老僧慢慢抬起头来,说道:“施主问我躲在这里……有
……有多久了?”五人一起凝视着他,只见他眼光茫然,全无
精神,但说话声音正便是适才称赞萧峰的口音。
慕容复道:“不错,我问你躲在这里,有多久了?”
那老僧屈指计算,过了好一会儿,摇了摇头,脸上现出
歉然之色,道:“我……我记不清楚了,不知是四十二年,还
是四十三年。这位萧老居士最初晚上来看经之时,我……我
已来了十多年。后来……后来慕容老居士来了,前几年,那
天竺僧波罗星也来盗经。唉,你来我去,将阁中的经书翻得
乱七八糟,也不知为了甚么。”
萧远山大为惊讶,心想自己到少林寺来偷研武功,全寺
僧人没一个知悉,这个老僧又怎会知道?多半他适才在寺外
听了自己的言语,便在此胡说八道,说道:“怎么我从来没见
过你?”
那老僧道:“居士全副精神贯注在武学典籍之上,心无旁
骛,自然瞧不见老僧。记得居士第一晚来阁中借阅的,是一
本《无相劫指谱》,唉!从那晚起,居士便入了魔道,可惜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