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竹道:“是方丈么?”缘根道:“不是。”
虚竹又问:“是达摩院首座?罗汉堂首座?戒律院首座?”缘
根都说不是,并道:“师兄,我是不敢说的,只求求你饶恕了
我。他们说,我想要保全这双眼珠子,只有求你亲口答应饶
恕。”说着偷眼向旁一瞥。满脸都是惧色。
虚竹顺着他眼光瞧去,只见廊下坐着四名僧人,一色灰
布僧袍,灰布僧帽,脸孔朝里,瞧不见相貌。虚竹寻思:“难
道是这四位师兄?想来他们必是寺中大有来头之人遣来,惩
罚缘根擅自作威作福,责打犯戒的僧人。”便道:“我不怪师
兄,早就原谅你了。”缘根喜从天降,当即跪下,砰砰磕头。
虚竹忙跪下还礼,说道:“师兄快请起。”
缘根站起身来,恭恭敬敬的将虚竹请到饭堂之中,亲自
斟茶盛饭,殷勤服侍。虚竹推辞不得,眼见若不允他服侍,缘
根似乎便会遭逢大祸,也就由他。
缘根低声道:“师兄要不要喝酒?要不要吃狗肉?我去给
师兄弄来。”虚竹惊道:“阿弥陀佛,罪过,罪过,这如何使
得?”缘根眨一眨眼,道:“一切罪业,全由小僧独自承当便
是。我这便去设法弄来,供师兄享用。”虚竹摇手道:“不可,
不可!万万不可。”
缘根赔笑道:“师兄若嫌在寺中取乐不够痛快,不妨便下
山去,戒律院中问将起来,小僧便说是派师兄出去采办菜种,
一力遮掩,决无后患。”虚竹听他越说越不成话,摇头道:
“小僧诚心忏悔以往过误,一应戒律,再也不敢违犯。师兄此
言,不可再提。”
缘根道:“是。”脸上满是怀疑神色,似乎在说:“你这酒
肉和尚怎么假惺惺起来,到底是何用意?”但不敢多言,服侍
他用过素餐,请他到自己的禅房宿息。一连数日,缘根都是
竭力伺候,恭敬得无以复加。
过了三日,这天虚竹食罢午饭,缘根泡了壶清茶,说道:
“师兄,请用茶。”虚竹道:“小僧是待罪之身,师兄如此客气,
教小僧如何克当?”站起身来,双手去接茶壶。
忽听得钟声镗镗大响,连续不断,是召集全寺僧众的讯
号。除了每年佛诞、达摩祖师诞辰等几日之外,寺中向来极
少召集全体僧众。缘根有些奇怪,说道:“方丈鸣钟集众,咱
们都到大雄宝殿去罢。”虚竹道:“正是。”随同菜园中的十来
名僧人,匆匆赶到大雄宝殿。
只见殿上已集了二百余人,其余僧众不断的进来。片刻
之间,全寺千余僧人都已集在殿上,各分行辈排列,人数虽
多,却静悄悄地鸦雀无声。
虚竹排在“虚”字辈中,见各位长辈僧众都是神色郑重,
心下惴惴:“莫非我所犯戒律太大,是以方丈大集寺众,要重
重的惩罚?瞧这声势,似乎要破门将我逐出寺去,那便如何
是好?”正栗栗危惧间,只听钟声三响,诸僧齐宣佛号:“南
无释迦如来佛!”
方丈玄慈与玄字辈的三位高僧,陪着七位僧人,从后殿
缓步而出。殿上僧众一齐躬身行礼。玄慈与那七僧先参拜了
殿上佛像,然后分宾主坐下。
虚竹抬起头来,见那七僧年纪都已不轻,服色与本寺不
同,是别处寺院来的客僧,其中一僧高鼻碧眼,头发鬈曲,身
形甚高,是一位胡僧。坐在首位的约有七十来岁年纪,身形
矮小,双目炯炯有神,顾盼之际极具威严。
玄慈朗声向本寺僧众说道:“这位是五台山清凉寺方丈神
山上人,大家参见了。”众僧听了,心中都是一凛。众僧大都
知道神山上人在武林中威名极盛,与玄慈大师并称“降龙”
“伏虎”两罗汉,以武功而论,据说神山上人还在玄慈方丈之
上。只是清凉寺规模较小,在武林中的地位更远远不及少林,
声望却是不如玄慈了,均想:“听说神山上人自视极高,曾说
僧人而过问武林中俗务,不免落了下乘,向来不愿跟本寺打
什么交道,今日亲来,不知是为了什么大事。”当下各又都躬
身向神山上人行礼。
玄慈伸手向着其余六僧,逐一引见,说道:“这位是开封
府大相国寺观心大师,这位是江南普渡寺的道清大师,这位
是庐山东林寺觉贤大师,这位是长安净影寺融智大师,这位
是五台山清凉寺的神音大师,是神上山人的师弟。”观心大师
等四僧都是来自名山古刹,只是大相国寺、普渡寺等向来重
佛法而轻武功,这四僧虽然武林中大大有名,在其本寺的位
份却并不高。少林寺众僧躬身行礼,观心大师等起身还礼。
玄慈方丈伸手向着那胡僧道:“这一位大师来自我佛天竺
上国,法名哲罗星。”众僧又都行礼。那哲罗星还过礼后,说